她最后的那几句话,让戴煦和方圆一下子都有些接不上来了,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难过,毫无疑问的,最近了解到的所有信息都证明了柯小文的个性是柔和,甚至可以用懦弱来形容的,如果从积极的方面去评价,可以像柯小文班级的任课老师王老师说的那样,这个男孩子的性格很稳,不多言不多语,从来不与人争执;如果从消极的方面去评价,那么柯小文的这种不争,本身就是懦弱怕事的表现,他似乎认为自己谁也得罪不起,哪怕对方再怎么蛮不讲理,损害到了他的利益,那么他也始终认为,对他自己最有利的处理办法,就是保持沉默,听之任之。
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但是每个人的个性,除了天性使然的一部分之外,大部分的影响因素还是来自于后天的成长环境,而成长的过程当中,在青春期的那几年,可能才是一个孩子的性格从不定性到逐渐稳定下来的关键时期。
柯小文是他十二岁的那一年就经历了父母的离异,从十三岁开始,家里就多了一个对他不闻不问,不加关心的继母,还有一个经常欺负他的继兄,在这样的情况下,亲生父亲的粗心,和亲生母亲的不尽责,都让他变得更加缺乏安全感,从而认定了抗争是没有用的,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妥协投降。
所以到了生母洪清在柯小文已经十七八岁的时候,才再次回来向他示好。柯小文的不满和委屈,也是可以想象,并且可以理解的。洪清说柯小文对她讲述的那些事情。和最后的那番话,是对她的一种控诉,这种认知方圆和戴煦也表示同意,不过作为旁观者,抛开了洪清主观上对她自己立场的维护之外,在他们听起来,柯小文的这番表述。是控诉,同时也是一种辛酸的剖白,他或许骨子里并不甘心就那样被人忽视着。好像是田边的野草一样,更不愿意被人欺负,只是他别无选择,他所有的依靠。都变得靠不住。所以他只好在屋檐下选择低头。
所以听到这里,方圆忍不住又想起之前戴煦提到的,柯小文在被人注射的时候,全然没有一点反抗的事情,虽然从表面上看来,柯小文这种无依无靠的处境,的确是让人容易感到绝望的,如果片面的去看待。说他会因此而主动选择放弃生命,似乎也未必说不过去。毕竟生死在很多时候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假如他真的认为自己的生活毫无希望,以他的生活经历来看,就算选择轻生,也不是太令人感到意外的事情。只是,柯小文对学习的努力,那种迫切希望能够提高成绩的心情,这都说明了他对于考上大学离开家这件事,已经是将其视为了一种逃脱升天的唯一途径,所以他才会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学习和考试上面,就像他日记里面提到的一样,这个家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留恋和温暖,想要过得好,他就得努力确保自己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和本钱。
对于一个成绩优异的高三学生而言,这个本钱,自然就是考上一所好大学。
那么,一个把所有的生活希望都寄托在高考和大学的男孩子,即便是绝望,那也得是在放手一搏,却没有任何结果之后,而柯小文的客观条件摆在那里,他即便是发挥的不理想,恐怕都可以考上比学校里大多数学生更好的大学,所以在这件事上面,他没有绝望的可能性。
洪清的话也让方圆更坚信了这一点,一个对现状感到失望或者说绝望,而把所有希望都投向了一年之后的未来的人,往往自身就是一种奇妙的矛盾体,他越是对眼下的现实失望,就越会对未来抱有更大的期待和渴望,所以柯小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绝望到面对一个要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人,都连挣扎也不做的。
那么对方到底是怎么样的蒙骗了他,又是什么样的一种身份,才会让他乖乖的跟着对方去了距离家和学校都很远的地方,并且让对方把一针管的不明液体注入到自己的血管里面呢?这个问题还真是很令人费解。
方圆从洪清的讲述,不由自主的岔开了思绪,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洪清已经在向他们讲述另外的一件事情了,当然,也是和吴书琴母子有关的。
“柯有利现在那位不是也有个儿子么,”洪清并没有发现方圆有一瞬间的闪神,她好像也是说起柯小文在家里面的待遇时,才突然想起来了这么一件事,“她的那个儿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想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种话,好像我对我前夫的现任有什么成见似的,因为谁也说不准那个孩子的行为到底是妈妈没有教育好,还是得了那个女的她前夫的遗传也不好说,总之据我所知,那个小孩儿比小文好像是大一岁,总是抢小文的东西,看好什么了,开口就要,只要他开口要,小文就必须得给他,不给的话,他动手就打,小文也不是那种野蛮的孩子,肯定打不过他,最后还得是被抢走,他还威胁过小文,说让他老实一点,别给人添堵,不然的话,他有的是办法让小文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说的那个男孩儿,我们也见过一次面,的确是有点野蛮,”戴煦顺着洪清的形容,算是对她的概括表示了赞同,“不过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有点不是很明白,柯小文要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说,他妈因为小文,总对他不满意,嫌他这样嫌他那样的,所以他就觉得小文碍眼,如果没有小文的话,他妈就会少说他很多了。”洪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