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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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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船舱底,本为储存金银珍宝之处。此时,多数金银已重新清点记录,装箱后封存,集中于官船,待运送回京。

舱室空旷,日前抓捕的番商,受伤未死的海匪,均被-拘-押-此处。

卫军的-捆-绑-技术过于粗放,锦衣卫接手后,很是看不过眼。同时,不满舱室内拥挤杂乱,干脆就地取材,自岛上寻来板料,靠绳索木楔打造出简陋囚室,将海匪商人分别关押。

舱室底部,单辟出一间刑房。

凡岛上海匪,一个不落,全都过刑。

少则十鞭,多则五十鞭。

跟随顾卿的锦衣校尉,多出自诏狱,深谙个中手段。挥鞭的力道和角度,极其精准,不会取人性命,却足以让海匪表情扭曲,惨叫连连,想充一回好汉都做不到。

一顿鞭子下去,檩子肿成两指宽,一滴血不流,人却被冷汗浸透。拖回囚室,趴在木板上,疼得翻不了身,当真是苦不堪言。

见到同伙惨状,余下海匪心惊胆寒。被从囚室提出,不等-吊-起,大声喊道:“我招,我什么都招!”

如此合作,应该能逃过一劫。

结果却令海匪大失所望。

绑人的校尉没说话,另取一截粗布,直接堵嘴。

“吊起来,打!”

海匪哭了。

他合作,为甚还要抽?堵上嘴,还如何招供?

对锦衣卫的手段,老五等人有深切体会,最有发言权。对海匪的痛苦,完全是感同身受。

锦衣卫凶残,北镇抚司出身,掌管诏狱的锦衣卫,更是凶残到极点。

简单粗暴,半点道理不讲。

落到这些人手里,当真会生不如死。留下心理阴影,听到鞭子声都发憷。

忆起往日,四人“工作”起来更为尽心。不至惩羹吹齑,也是奉命唯谨,生怕出一点差错。

每到舱室,必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恨不能缩成三寸,行走默念,看不见我,绝对看不见我!

海匪被用刑,每日里惨叫不休。

关押的番人待遇尚好,非但没被抽鞭子,还能得到巴掌大的薄饼充饥。

大食人和佛郎机人关押在靠近舱门的位置,多是两人一间。一则便于看管,二则通风,可以散散味道。

按照校尉的话说,这几个着实太味儿,路过都要捂鼻子。

倭人个子矮小,人数较多,三五人一绑,关在舱底。每天面对鞭子挥舞,海匪-惨-叫,精-神-肉-体-受到-双-重-折-磨。

这还不算,分到手的麦饼,竟比旁人少了大半个!

“钦差有言,倭人矮小,饭量可以减半。”

倭人多能听懂官话,闻言,一边咬着饼,一边眼泪横流。

谁说个子小,饭量一定小?

这是区别对待!

“有吃的就不错了。嫌不好别吃,都给老子送回来。”分麦饼的老五斜眼,冷哼一声:“钦差心善,依老子,该是三天一顿!”

饿到你头昏眼花,看还如何叫嚷!

老五不似说笑,上前几步,就要抢回麦饼。

倭人满面惊恐,抓着麦饼不断退后,抱团缩在囚室内,狼吞虎咽,连渣渣都舔干净,坚决不给老五得手的机会。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大食人和佛郎机人的注意。

隐约猜到内情,生出危机感,三两口将饼吞下肚,噎得捶着胸口直抻脖子。

“喝水。”

分饼的番商看不过去,取来水囊,递入囚室。

钦差大人说过,这些走私商还有用,万不能出差错。真噎死在囚室里,自己也脱不开干系。

“谢……咳咳!”

大食商人连忙道谢,几乎是抢过水囊,大口吞咽。

不留神,呛得咳嗽,脸色红白交替,很是“好看”。

“我名阿卜杜勒,先祖是白衣大食。”走私商人放下水囊,终于不再咳嗽,道,“你也是大食人?”

事实上,阿卜杜勒更想问,眼前这位同乡,究竟用什么手段,才搭上明朝官员。如能分享一下经验,必会万分感谢。

“我名阿奇兹。”收回水囊,番商道,“先祖是黑衣大食。”

阿卜杜勒僵住,神情颇有些尴尬。

阿奇兹不理他,提起空了的食盒,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再尴尬,也不能就此放弃。

大食商人抓着绳网,大声道:“我向-真-神-发誓,愿意用整船黄金和宝石,换我和兄弟的自由!”

“仁慈的阿奇兹,请务必要告知尊敬的大人!”

阿奇兹停下脚步,不为阿卜杜勒话中的恳求,只为他提到的黄金宝石。

“你的船已被烧毁,宝石和黄金在哪里?”

“我只会告诉尊贵的大人!”

阿卜杜勒的兄弟也扑在绳网上,用半生不熟的官话大声叫嚷。

他们明白,这些官军不好惹,必要时,手段比海盗更加凶狠。说出宝石黄金或许冒险。但不冒险,连半点机会都不会有。

不想死,只能咬牙做出抉择。

阿奇兹的存在,让他们看到希望。

尊贵的大人愿意接纳黑衣大食为仆从,必定心怀仁慈。献出宝石黄金,理应能换回自由。

两人的叫喊声,引来锦衣卫的注意。

佛郎机人也听到不少,奈何官话水平不过关,半懂不懂,急得抓耳挠腮。

顾卿走进舱室,大食人叫嚷得更加厉害。不知道顾卿的官职,只能从周围人的态度推断,他的身份必定相当尊贵。

“尊贵的大人,我们愿意献上黄金宝石,只求得自由!”

顾卿转向校尉,问道:“这几个番人是怎么回事?”

“回同知,昨日尚未如此。”校尉也是皱眉,“方才突然开始叫嚷。”

番商阿奇兹知道不好,立即上前,小心开口,将事情解释清楚。

“大人,小的只是给了他们水,绝对没说其他!”

阿奇兹低着头,额头冒汗,脸色发白,唯恐被迁怒。

心提到嗓子眼,忽听顾卿道:“赵横,你带此人去见杨御史,道明事情缘由。见不见这几个大食人,由杨御史决定。”

“遵命!”

赵校尉抱拳,示意阿奇兹跟上,大步向外走去。

舱室门合拢,谢十六和两个海匪头目已被吊起。

番商中,有人见过谢十六,当即发出惊呼。

顾卿不出言,抬起右臂。

一名校尉上前,绕着谢十六三人走过两圈,立定之后,猛然挥起长鞭。

啪!

脆响破风。

绞着铜丝的长鞭,狠狠甩在谢十六背上。

单听鞭响,便让人后颈发寒。

谢十六咬住牙,嘴角流血,硬是不出半声。余下两人却没有他的志气,几鞭下去,连声惨叫,不似人声。

十鞭之后,顾卿仍不叫停。

持鞭的校尉只能换人。

这种打法太费力气,又是一个抽三个,当真撑不住。

“继续。”

冰冷的语调,不带半点起伏。

谢十六费力抬起头,满脸尽是冷汗。视线被汗水遮挡,破损的嘴角被汗水浸润,火辣辣的疼。

对上顾卿,谢十六扯扯嘴角,带着嘲讽和轻蔑。

“当官的……都是一丘之貉。那个钦差,也是一样!锦衣卫……不过如此……”

声音低哑,刻意的挑-衅。

顾卿眯起双眼,语气更加冰冷。

“三十鞭。”

三字出口,不提舱室内的海匪商人,连持鞭的校尉都打了个哆嗦。

“同知,三十鞭,怕会晕过去。”

人晕了,还如何取口供。

“泼醒便是。”

顾卿微侧头,如玉的面容,漆黑的眸子,不含半点情绪,却比-暴-怒-更加骇人。

“动手。”

“是!”

校尉不敢再迟疑,举起手臂,长鞭再次挥落。

在同知大人跟前充硬汉,当真是打错主意。莫说没有铜皮铁骨,便是有,也能-抽-裂-砸-碎,碾成齑粉。

如校尉所料,血-肉-之-躯,终究扛不住鞭子。

“三十!”

尾音落下,谢十六背上再无一块好肉。

怕将他打死,校尉没用暗劲。饶是如此,依旧檩子压着檩子,肩胛处已然破损,鲜血沿着脊背流淌,慢慢-浸-湿-衣料。

“禀同知,晕了。”

“泼醒。”

无需准备盐水,直接舀一捅海水,就能解决。

半桶水泼下去,舱室的地面留下几滩暗痕。

谢十六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无法聚拢。被波及的海匪头目连声惨叫,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

身为海贼,劫掠商船,侵害渔村,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从未想过,也会有今日!

谢十六明明说,只要杀掉许光头,以许光头和几个心腹的首级为投名状,朝廷必会既往不咎。献上海船更是立功一件,十成会被朝廷招安,封官赏金。

结果呢?

官没有,金子更没有,鞭子倒是挨了一顿。

招安个球!

没达到预期目的,两人满腔悲愤。被锦衣卫抽了鞭子,更是又惧又恨。

泼在身上的仿佛不是海水,而是滚油。

满心的怒火,呼啦一下燃烧起来,瞬息燎原。

“谢十六,你个xxx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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