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带着跌下惊命崖的断腿与自废武功的伤到如今已经过去四年有余,他舍弃了自己的名字和过往,在重家经历过无以计数的厮杀,很多次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他活下来了。
历史最擅长的就是嘲讽,因而再度重演了如此相似的一幕。
他在听到特有的短箫发出预警的“嗉”音前一刻方才登顶,成就了重家武学巅峰、重家家主以及得到“重凌”字号之人。
他本想打整一下自己狼狈的形容,再度踏上阔别已久的惊命崖,却在那“嗉”音出现时就已注定会以这副同他之前那位重凌一样狼狈的形容出现在沁园。
否则,卷阁就会出事。
有重元拼尽全力的嘶吼以及瑬影在前试探,“重凌”本能以这般蒙住眼睛躲过邪术操控的方式,轻而易举地解决于仁,救下重家之人以及沁园卷阁。可惜,他把一切想得太过容易。
“烧吧。”
于仁险之又险的躲过了重凌的第三剑,却惬意的道出了让人惊愕的两个字。
“噼啪”的声音熟悉到足以让任何沁园之人心惊肉跳——那是木头被火点燃所迸发的轻响、化作残骸的声音。
火光猝不及防地跃入了诸人眼底,焚毁了他们方才燃起的希望。
即便“重凌”看不见,也嗅到火烧起来后的焦糊味儿。
沁园外有阵法庇护,内有重家保护,唯独畏火如畏牛鬼蛇神。
第一座卷阁的窗格被点燃的时候,用于防潮的桐油漆便成为最可恶帮凶,促使那让沁园人胆寒不已的火苗飞快的扩散开来,转眼就燃遍了大半个卷阁。
“哈!”
于仁避无可避的中了“重凌”刺入他小腹的一剑时,却是大笑了起来,他在只有大火燃烧的“噼啪”声中继续下令焚毁卷阁。
“没料到吧?”
于仁在八重等人惊惧交加的眼神里不断大笑,对“重凌”大放厥词。
“你能刺得了我一剑、两剑,甚至是三剑又能如何?你护住卷阁了吗?”
他嘲笑着面前一心以为除掉他就能阻止他的傻子,轻而易举地操控着他手下一个傀儡点燃了卷阁。
君迁子顶着风陌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一身橙色的唐草纹衣服在火光冲显得万分刺目。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而她的手里握着的正是那只点燃了卷阁的火折子。
仿佛在这一刹,她才真正明白了御魂术的可怕之处,无论她如何挣扎否定,都无法制止自己继续跃起去点燃下一座卷阁的举动。
一座又一座。
火光扩大得极快,把沁园初夏的白昼灼烧得炙热无比。
重凌执剑的动作僵住。他既不敢摘掉头上的布条去直面那火光,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阻止这一切,却能感觉到炙热的火光在不断扩大。
方才的优势转眼尽失,他变得不知所措。
于仁则还在下令:
“继续烧,烧光卷阁。”
“……!”
卷阁是君迁子自幼的期盼,是她所好奇的万事万物所隐藏的真相。
她之所以会渴求的沁园,就是因为卷阁。
这是她倾力捍卫的一切……
可她却在此刻亲手焚毁了它们,而她却连阻止自己都做不到。
“啊——!”
君迁子不知道自己点燃了第几座卷阁,双眼早已经被火光映得赤红一片,拼尽一切也只发出了这一声凄厉的吼声。
不!
双眼血红的她陡然想起方才那位自尽的沁园少年。
她能发出声音至少说明自己躯壳的一部分已经挣脱出了束缚,当即毫不犹豫的长大了嘴,打算把牙关狠狠地磕在自己的舌头上——恰如方才那位少年一般。
一道黑影陡然遮蔽了映在她眼中的赤红火焰,并以两根冰冷的手指突兀地轻掠过下定决心咬舌自尽君迁子的下颚,轻而易举的将她的下颚卸了下来,另一只同样冰凉的手则捏住了她的手腕,试着想掰开她的手指,发现徒劳后便毫不犹豫地扯脱了她两只手腕,任由那火掉落熄灭在了下面泛着血腥的泉水中。
于仁又要操控着她动作的时候,那只冰冷的手毫不留情的卸掉了她的四肢。
如此,即便是御魂术也无法控制一具关节脱臼的躯壳。
“你终于肯现身了!”
于仁看着那道陡然出现的玄黑身影,惊呼癫狂的质问。
“还是,该称你做沁园之主?”
白景睚忻没有说话。
“那个傀儡有何特别之处?”
于仁的质问却在继续。
“为何你近其一丈,他却没有死?”
得不到任何回答的他,发出了刺耳的怪笑。
“白景是高悬的天意,白景视凡人为蝼蚁。你身为白景,为何要在乎沁园这些蝼蚁的性命?还是说,沁园这些人跟我们这些凡人不同?”
白景睚忻短暂近过君迁子一丈后,再度迅速撤开到三丈外,重新浮到了半空中,而他周身那属于白景身上特有的恐怖威压也就在顷刻之间恢复如常,好似方才他靠近君迁子后者却没有喋血而亡的那一瞬全是于仁的错觉。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