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打算浪费时间跟冉淮谷啰嗦,直接问:
“时间紧迫,殿下打算如何选?”
“我……”
……
伪诏天二十三年,伐虎月末,龙泉城封城第六十三日。
率领流民大军的王廊听闻龙泉左将军怀然一举三得的妙招稳住了龙泉城内的局势,不止没有下令猛攻城池,还直接调走了七成流民兵力。
怀然站在城头看着流民撤军大半,脸色却愈发难看了。
他沉声道:“看来城外的流民的确不简单。”
寻常人看见敌方撤军,自然以为己方有胜算,怀然却知敌方已经揣度出他的粮草即将耗尽之事。
龙泉城封城第六十五日,怀然放飞最后一只雉鹰,送出向冉淮谷请援请粮的信笺。
五日后——龙泉封城的第七十日,龙泉驻兵与百姓粮草皆尽,靠宰杀家畜等一切能食之物,又强撑了十日。
封城第八十一日,饿得奄奄一息的城中百姓得知流民进攻的西门略有松懈,龙泉州兵借机进攻,准备从西门突围,当即扶老携幼的带上金银细软,连夜集结到西门附近——却不知,这是王廊派进城池中的细作所散布的消息。
封城第八十二日,天色方才泛白,相比另外三门彻夜厮杀的硝烟味,西门简直如同置身方外般死寂。
这时,城门被拉开的声音就好似惊雷一般。
私自带着麾下一队人马开城门的城门官,被那巨大响动吓得直缩脑袋,心下把六灵神顺序默念了一遍,更不忘拉上白景,祈求它们都能庇护自己。
“走吧。”
那城门官先从门缝里小心的睇了一眼外面,看见城外堆积如山的敌我双方的尸体,还有许多流民模样的人都在数百丈开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或靠或卧,并没有攻城的打算。
门官终于放下心来,转头低声对自己的麾下说:“之前你说围在东城外流民大军昨夜就被我们的人马连夜奇袭杀了不少,我还不信,现在一看,外面果然都是临时调来的人,尚且来不及编队摆阵,看来左将军果然打算弃我们于不顾而突围逃遁。”
门官周遭早已经围满了麾下,闻声皆惊,“那些将军居然想自己逃吗?”
“所以这不是便宜我们了吗?”门官掩着嘴道,“大家去接了家眷带上些贵重的细软,便就此随我出城吧。”
“好!”
天蒙蒙亮之际,门官假装是准备突围的先锋,带着一干人等悄然逃出城。早已经静待在周遭的无数百姓,自然一面骂着“这些黑心的狗东西”,一面跟在门官等兵卒身后逃出了城。
出逃的过程异常顺利,数十里地之中竟然全无人阻拦,直走到当日天黑之时,才就地歇息一晚,就连潜伏在其中的王廊的手下都十分吃惊,却因为联络不上王廊,而揣度不出这葫芦里究竟有没有卖奇怪的药。
“你说城中百姓从西门逃了?”
就连王廊本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只能失声惊呼。
“我们的人都去哪了?为何没有守住西门?啊?怎么都不说话?就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情况不对。
王廊当即百思不得其解。
他明明事先调配了兵力,故意放松了西门的防御,又布置好了内应,将龙泉兵要从西门出逃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又让内应撺掇门官开门放人……他亲眼看着百姓从西门出的,可是他在外围的人马却没有拦住,也没有趁机从西门破城。
这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伪诏天二十二年,玄冥月中,龙泉封城第八十三日——城破。
“什么!?”
龙泉城破的消息连夜传到王城的冉淮谷手中,就连一贯表情和煦祥宁的他也不禁大惊失色。
“……粮尽之后,弓箭、火油等也都陆续耗尽,左将军怀然亲自率军,趁夜从包围较为薄弱的西门出,悄然拿下西门,并带人顺势纵马出城,打算从城外打散流民……”
斥候晚了雉鹰三天、一路跑死了数匹马,这才满身狼狈的将前方战况带到了王城,连灌了数口水才说得出话。
“哪知道诸多百姓听到消息,都盘桓在西门附近,方才开门就携带细软冲出了城池。却不知那是敌方故意放空一门,为的是引我们出兵,外围尽是敌人的包围……”
冉淮谷听得呆滞半晌,才怒斥道:“粮草和援兵不是半个月前就已派过去了吗?”
本来是没有援兵的,但是多亏了红烬,才从勉强把附近几座小城池的龙泉百姓迁往虞宫,并因此匀出了一些州兵以及粮草,这才立即给龙泉城送了过去。
虽然没有多少,至少可以解燃眉之急。
一身狼狈的斥候只摇头:“若是有援军和粮草,有何至于如此?”
“那派出去的粮草和援兵去哪了?”
冉淮谷大怒,责问麾下。
“是中了埋伏,还是贻误军机,为何没有一点消息传回?”
殿中文武官员皆是头摇不止。
“不可能!”
“若是援兵中伏,至少也能有几人突围出来报信。”
而后,粮草充足的叛军自然是堂而皇之的从敞开的西门入城,对龙泉城大肆烧杀抢掠一番,并将被清扫一空的城池据为己有。
“怀然呢?”冉淮谷急问自己的左将军兼好友如何。
“怀将军刚出城就遇上了流民埋伏,龙泉百姓就误入了两军阵前。”
传令兵说到途中已经悲戚的嚎啕起来。
“怀将军带人着麾下人马,既要保护城中误入战局的百姓,又要与那些凶恶的暴民厮杀。混乱之下,就连他的亲兵都被冲散了。我快马突出重围之时,听闻怀然将军身陷敌阵,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传令兵觑着龙泉王难看至极的表情,哆哆嗦嗦道:“而且,龙泉城上已经挂起了一面它郡的旗帜……”
冉淮谷再惊:“你说什么?”
龙泉城,南城总兵府。
王廊入城后挑来选去,终归选了这南城总兵府做自己的“将军府”。
毕竟这里可是出过了一位称了王的张杞辰,风水自然非其他总兵府可比。
他的身后,站着被铁链捆绑后又被数位壮硕流民押解得动惮不得的龙泉左将军怀然。
“怀大将军,我有一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务必要请教一二。”
行在前方的王廊一面下令把逻桐的旗帜挂上城楼,表明此城已归逻桐所有,一面不无疑惑地问怀然。
“为何不过一日,这偌大的龙泉城怎就变成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