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莲夫妻填完最后一抔土,收拾好东西,停在墓碑前说了两句什么,挎着竹篮便要下山。
魏箩身躯颤抖,愤怒不已:“抓住他们,大哥哥……抓住他们……”
赵玠和朱耿此时也已看明白怎么回事,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魏箩刚说完这句话,朱耿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来到林慧莲和白杨跟前,抽出腰上佩刀,搭到两人脖子上,“站住!”
林慧莲夫妻打扮与平时无异,看着淳朴,内心竟有一副狠毒的心肠。两人都没想到此时此地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惊吓之余,更多的是心虚。林慧莲强撑着气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拦我们的路?”
朱耿质问道:“你们方才埋了什么?”
白杨是个瘦弱的男人,走起路来不大利索,一身冷汗道:“没埋什么,今日是小儿忌日,我和婆娘来给他来烧点纸……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罢转身想从另一条路走,谁知身后又走来一个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气度不凡,看起来更加不好招惹。二人猜到事情暴露,但是猜不透他们的身份,咬咬牙,准备硬闯出去——
还没跑几步,便被朱耿从后面追上,一人卸了一条胳膊一说,还被扔到赵玠面前!朱耿拱手道:“王爷,该如何处置他们?”
两人趴在地上,疼得哀哀不已。赵玠眼神冷漠,问怀里的小姑娘,“阿箩想怎么处置?”
魏箩担心棺材里的阿黛,她埋下去的时间不长,此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看了看地上二人,再次见到他们,心情已经没有丝毫起伏。她道:“先让他们把人挖出来。”
林慧莲和白杨面色一变,连连摇头:“不,不行……”
朱耿抽刀抵在白杨的脖子上,手上使了点劲儿,很快便从皮肤里渗出血来。白杨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改口:“好好好,我们挖,我们挖。”
他们今日不知招惹了哪路神仙,原本一切计划得好好的,未料想忽然闯出三个人,一看便不是他们村子里的。既然不是,为何又要特意赶来这里,难道认识白岚不成?思及此,又赶忙否定这个想法,这三个人一看便不是普通人,怎么会跟白岚有关系!可是除了这个,又能是什么?
林慧莲和白岚想不通,迫于朱耿的长刀,不得不重新拾起铁锹挖开坟头刚掩埋好的土壤。
朱耿把他们的胳膊装回去,看了看边上一脸凝重的魏箩,催促道:“快点,若是慢了,便要你们的命!”
两人心里不满,却只好照做。
大约一炷香后,坟墓里终于露出一口黑漆棺材。
魏箩紧紧握拳,绵绵软软的声音绷得严肃:“打开。”
白杨和林慧莲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打开后就不好了,儿子在阴间成亲也会成得不安稳。他们犹豫道:“里面是我儿子的尸骨,时间太长,早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你们看这个做什么?里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魏箩不为所动,声音更坚定了三分:“打开!”
他们只好照做,慢吞吞地移开棺盖,露出里面的光景。一堆白骨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赵玠立在魏箩身后,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棺盖全部移开后,另一边还躺着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少女,由于闷得时间太长,她脸色发青,双眼紧闭,早已昏迷过去。
魏箩慢慢拉开赵玠的手,往里面看去。她的视线停留在阿黛身上,许久,问道:“她还活着吗?”
赵玠抬眸看了看,脸色虽发青,但自从打开棺盖后,少女的胸腔便有些微起伏,想必是还没死。他总算知道她为何要来这里,既恍悟,又好奇她跟少女的关系,道:“还活着。”
魏箩放下心,偏头往一旁的夫妻二人身上看去。
林慧莲和白杨受制于朱耿的压迫,双双跪在地上,自知瞒不下去,开始讲诉自己的苦衷。毕竟这事儿若是告到官府,是要治罪的。他们明知有错,却执意要做,难道活人的命还抵不过一个死人的姻缘么?
阿黛被朱耿从棺材里搬了出来,如今正躺在她的脚边,昏迷不醒。
喜服红得可怕,阿黛头发上的金簪在火光中熠熠发光。因为家贫,连金簪都打磨得比一般人家要细。魏箩毫无预兆地抽出阿黛头上的簪子,举步往林慧莲走去!
林慧莲双手趴放在地,见状微微一僵。尚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见小姑娘目光森冷,举着尖细的金簪,狠狠往她的手背刺下——
她痛叫出声,鲜血溅了一地。
阿箩恨她的手。就是这双手把她救回家去,就是这双手抚养她长大、给她做饭、给她洗衣,也是这双手亲手把她推进棺材,一点点把她所有的温情感激全部打破。如今她又要用这双手害别人,她怎么那么可恶?阿箩冷着眼睛,把簪子从她的左手拔|出来,再狠狠刺向右手,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她要让她痛,越痛越好。她还要让这双手再也害不了别人,做不了绢花,拿不起铁锹。
林慧莲疼得浑身抽搐,直冒冷汗,想狠狠把阿箩推开,奈何身后有朱耿威胁。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不多时林慧莲昏死过去,魏箩才握着簪子缓缓停下。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
赵玠上前把她抱起来,放到一边,正准备给她擦拭脸上溅到的血滴,在看到她的眼睛时,动作蓦然僵住。她眼里蓄着泪,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下来,哭得无声无息,仿佛承受了多么大的委屈,脆弱得不像话。
赵玠蹲在她面前,错愕道:“阿箩?”
她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扑入他怀中,渐渐哭出声音。她从啜泣转为嚎啕,温温热热的眼泪流进他的脖子里,泪水好像总也流不尽似的,哭得伤心又难过。
赵玠把她拥入怀中,箍住她小小的身子,这一刻真是心疼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