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去罢。”待到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这才猛然盖住了脸。
他还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此时此刻,李邺倒是生出一种自己为什么不是大夫,不懂医术的懊恼之感来。若他懂医术,至少不必坐在这里等着。
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就好比是将人放在火上煎熬一般,那滋味说不出的难受。
可他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该做的,他都做了。城外的大夫里头,已有七八个也染上了瘟疫,而太医府里的家眷,也被他“提醒”了个遍。
一股深深的无助感涌了上来,叫他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只有当初他的母亲去世时,他才有过。他自是十分讨厌这种感觉的。他曾发誓,绝不再让自己陷入这般无助里。可现在……
无助之后,是深深的恨意。
“衡国公府的三爷如何了?”召来了刘恩,李邺面无表情的微微眯起眼睛问了一句。
刘恩早就猜到李邺肯定会问,当下便是答道:“已经是十分虚弱了。太医说,最多还能熬十日。”
李邺冷冷一笑:“十日太长了。”
这意思就是要提前送衡国公府的三爷上路了。刘恩丝毫不觉奇怪,直接点头应下。末了又笑着禀告:“其实还有个好消息——衡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夫人,都有些染上瘟疫的症状。”
李邺却是丝毫笑意也无:“又不是衡国公本人染上了瘟疫,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就算是衡国公染上了瘟疫,陶君兰如今的情况是这般,他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刘恩心里轻叹了一声,不敢再多说话,告辞退了下去。他倒是想让衡国公本人也染上瘟疫,可是衡国公如今已不住在衡国公府了,而是住去了前几个月安置下的外室家中。根本就不回去,哪里来的机会?
不过虽然让衡国公染上瘟疫是不可能,可是让衡国公因为瘟疫这个事儿头疼却是做得到的。
又一道弹劾的折子被送到了皇帝跟前,这次还附上了证据。连如今衡国公在何处落脚,也是说得一清二楚。
皇帝之前本就在查了,不过衡国公府瞒得十分紧,所以并未曾查出什么来。不过现在么——皇帝冷冷的吩咐宝船太监:“你亲自跑一趟,去请衡国公进宫罢。”
宝船太监心知肚明皇帝这是动了真火了,忙不迭的领了命就出去办事了。
可想而知,衡国公见到宝船太监的时候,是一副何等诧异的样子。
衡国公被隔离了。看守的禁卫军,是端亲王府的一倍多。而且,还直接训斥了衡国公,不仅将衡国公直接也隔离了,更是又叫来皇后:“你可知道此事?”
皇后一惊,心知道这是皇帝怀疑自己了。当下自然是不敢承认,只道:“臣妾不知皇上说的是何事?”
皇帝冷笑一声,直接将弹劾衡国公的折子摔在了皇后面前,又略带了几分讥讽道:“皇后真不知道是何事?”说出去谁会相信?
皇后看完折子,几乎是大惊失色。忙就起身跪下了:“皇上息怒,臣妾替哥哥请罪!”
皇帝定定的看着皇后,半晌没言语。一开口却是:“朕一直觉得皇后你识大体,懂规矩。也一直以为衡国公也是如此,却没想到——”
皇后咬咬牙:“想必是哥哥一时糊涂。再加上嫂嫂和母亲,这才会如此。”
“当时发现瘟疫之后,衡国公夫人进了宫一趟,见了太子妃。”皇帝自是了解过这些事情了,一言一语说出来,皆是带上了冷意。
皇后死死的掐了掐掌心,这才又从容的说下去:“太子妃毕竟年轻,那又是她的娘家——臣妾一定会好好的教导她。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皇帝没再继续说这事儿,而是话锋一转:“衡国公府做出这样的事情,依皇后看来,该当何罪?朕一早就说过,京中一旦发现瘟疫,必须立刻上报隔离。防止传染于更多的人!衡国公府这般……”
皇后一怔,没想到皇帝会问自己。不过目光在触及了皇帝探究的目光时,她却是忍不住轻轻的打了个寒战。她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若她替衡国公府求情,只怕皇帝会更加的恼怒。若她不求情,她就必须至少是不能偏袒分毫。可那是她的娘家,她真铁面无私了,旁人又该如何看她?
皇帝这根本是在惩罚她!皇后心里泛着苦,可面上却是只能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