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太后却是厉声斥道:“你再敢拿那话敷衍我?!我差人去打听了,太子依旧没上朝!”
陶君兰只得无奈道:“如今太子在端本宫卧床静养。”
“卧床静养!”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缓缓问:“太子身体有漾?”
陶君兰缓缓摇头。
于是太后便是明了了,气得当即便是狠狠的拍打榻沿,且怒声道:“去,叫皇帝来!叫皇帝来!”
陶君兰吓得忙上前去安抚太后:“太后这是做什么?您别再生气了。太子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打紧的。”一时之间她有些后悔,可是刚才那样的情况,她却也着实瞒不下去了。
太后冷笑:“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不差人去打听,竟还不知道言官们和皇帝之间闹出来的事儿!皇帝可以糊涂,我老婆子还没糊涂!我倒是要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君兰忙劝:“皇上想来自有主张,太后您这般,说不得只会适得其反,加深他们父子之间的间隙。所以您看——”
太后颓然的靠在软枕上,半晌才苦笑一声反问陶君兰:“你觉得皇帝还不够昏聩糊涂,还能迷途知返?我虽老了,可是眼睛还瞎,耳朵也还没聋!他招了道士给他炼丹服用,你真当我不知道?”
陶君兰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原想着,他既一心如此,我又何必非要拦着?立了太子,便是随便他去折腾罢。可他倒好,越发变本加厉了。”太后的声音颇有些低无力,“都说难得糊涂,我也乐得糊涂。可如今,我如何还能安心糊涂下去?他这是要将他的名声都败了啊!”
做母亲的,断不能看着儿子真掉落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无动于衷。
陶君兰此时已经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她和李邺都想这瞒着太后,可没想到太后却是一早就知道。太后不过是装糊涂,或者说,是对皇帝死心了罢?
若不是关系到朝政大事,只怕太后或许也就这么一直装糊涂下去了。
太后装糊涂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许面上笑着,心里却是如同黄连一样罢?
陶君兰只是想了想这些,就已经是被太后全然震撼住了。不由得哽咽唤道:“太后——”
太后呼出一口浊气,忽而又笑起来:“你们瞒着我,也是孝顺。我老婆子看着,心里却也是真高兴。”
可纵然面上笑着,太后眼底却是分明闪烁着一些水光。最终那些水光还是顺着脸上的皱纹丘壑缓缓落了下来。
陶君兰亦是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然而,太后最终还是没等到皇帝。来的是顾惜——皇帝不肯来,只让顾惜过来劝慰太后。
顾惜怯怯的转达皇帝的意思:“皇上说,请太后好好养着身子,朝政上的事儿,太后您就不要管了。”
太后定定看了顾惜半晌,“皇帝真是这么说的?”
顾惜眼睛都红了,梨花带雨:“我不敢撒谎。”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罢了,你回去罢。告诉皇帝以后也不必再来了,从今日起寿康宫闭门谢客!就是我死那日,皇帝也不必出面!只让几个孙子操办即可!”
太后这是要和皇帝老死不相见的意思了。这话若是传出去,皇帝一个不孝的名声是彻底落实了。不过,能将太后逼迫到这个份上,皇帝也的确是真够不孝顺了。
顾惜忙退了出去。
陶君兰瞧着太后神色不对,便是忙上前去替太后揉心口:“太后您别在意这些,想想别的高兴事儿才是!”
太后却是没再开口,只是神色怔怔的。
张嬷嬷瞧着也不对,忙上前去扶太后:“太后您别吓老奴啊!若真伤心,您就哭出来!”
太后没哭出来,半晌却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腥红的血。然后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我累了,要睡一会儿,太子妃你回去罢。告诉太子别担心我这个老婆子,让他好好看着他祖辈们用血汗打下来的江山,别让他老子败在了手里!”说完便是合上双目不肯再睁眼。人也虚软的不行。
陶君兰忙往外跑,也顾不得形象了,只大声喊:“快,宣太医!宣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