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致呆了有足足五分钟,边尧的面条终于吃完,正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看着他的样子,我的脑中却浮现出另一个画面:一条卡通蛇用尾巴缠着一块卫生纸擦嘴巴,它肚子鼓着,旁边掉落着一只人类的球鞋。
我的球鞋。
我环顾左右——蓝白相间的食堂桌椅,地板泛着一层油光,学生们聊天的聊天,刷手机的刷手机,保洁阿姨穿梭在座位之间。这是最为普通的光景,但他们之中也有像边尧一样不是“猴子”的人吗?
我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于“黑衣人”系列电影里,周围都是披着人类外皮的外星人。
另一幅场景又挤走擦嘴巴的蛇——边尧回到家后,从刘海下摸出一个拉链头一路下拉。一条蛇从里面钻出来,嘴巴衔着“边尧”的皮,打开衣柜将之挂好。
我甩了甩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又问:“那你以前有和别人结下成过灵契么?”
边尧没料到我又回归到“问题十连”模式,但面对这个问题他先是沉默了一下,才含混地说:“没有,我体质有点特殊,很难找到匹配的对象。具体的告诉你也不懂,总之,我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战斗的。”
这回答倒是叫我有些吃惊:“这么说来……你其实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化形成武器是什么样了?啊!那我是你第一个对象咯?”
我说第二句话的声音大概有点大,周围几桌纷纷侧目看过来,边尧一脸想死的表情,他手撑着额头,懊悔道:“我就不该在公共场合跟你出现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听好了,我今天找你出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个。我们之间结下灵契本只是一个误会,不,这根本就是一个诡异的错误!所以我需要你要配合我,解除契约。”
“诶?”我闻言立刻拖长音吭叽道:“不要嘛……”
边尧打断我,说:“你本来就是局外人,完全没有接触过灵域,其中有很多规则和禁忌你都不了解。要知道,从没受过训练的人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贸然进入灵域,是很危险的——你刚才昏迷了几十个小时你忘了?下次要是运气不好死在里面了,我可不想打电话给你爸妈让他们来把植物人接走。”
“你不就可以指导我吗?”我不满道,“话说起来,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溜到我屋子里来过啊,然后还给我治过肩膀?”
边尧露出受到冒犯的嫌弃表情:“你自恋啊?谁会偷溜到你屋里?”
看他死不承认的嘴脸,我心想算了,这个人就是傲娇。嘴上还在挣扎:“为了世界和平,我愿意牺牲自己一点小小的自由……”
边尧斩钉截铁地断然拒绝:“不行!”
看他这个态度不是开玩笑的,我不禁有些失落:“啊?为什么嘛……反正你也本来也没有组队的不是吗?”
边尧不情愿地看了看我,还是说了实话:“因为作为术体的你,如果自身精神体力量足够强大,是可以驾驭多种武器的。但是,作为武器的我就只能匹配一个术体。而在契约生效的时候,我将被灵域判定为‘半个团队’,这样就不能再作为个体进入战斗了。 ”
他指了指自己,又戳了戳我:“而我,即使不结下灵契,也更不想被你这个萌新挥来戳去的。”
于是再边尧的催促下,我们很快又再次进入到了棋盘结界里。
这一次灵域里没有敌人,整个空间都散发着柔和的蓝白光,我也终于有闲心仔细观察一下这个世界。大理石纹路的黑白砖交错铺设在脚下,砖缝间渗着细微的光,踩踏起来相当有实感。棋盘面积很大,边缘之外的空间笼罩在雾气之中,隐约能看见群山和城市的剪影,不知道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还是一个象征意义的贴图。
就在此时,我的余光又扫到一些奇怪的影子,定睛一看,一个半透明的骑士正在三步之遥的棋格里擦拭着他的铁剑。骑士浑身铠胄,身材高大,又站在棋台上,足足有两米高。他金属头盔上只有细细一条缝隙,完全瞧不见脸,我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朝我的方向移动了些许。
我正新奇着的时候,他的旁边忽然又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女王棋。她美丽优雅极了,懒散地靠坐在华丽的扶手椅里,本正旁若无人地梳理着头发,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便高傲地自上而下看了我一眼。
“咳咳。”边尧咳了两声,两枚棋子纷纷抬头看向他,随即化所一团烟雾消失了。
我看着烟雾留下的残影,忽然回想起了上次高帆的模样——他刚进入灵域的时候还和本世界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然后他的影子先一步化为了怪物的形状,随即自己才也跟着变成了触手怪。这样想着,我低头看了着自己的影子,不论怎么瞧都还是无趣的人形。
我又去打量边尧的脚边,赫然发现他脚边的阴影果然不是人形,而是一条巨大的蜿蜒蛇体!虽然只是影子,却也能看出那蛇体盘了好几圈,只露出一个三角形的头部和一小段抖动的尾巴尖。
太神奇了,我情不自禁抬起胳膊伸手过去——当我人手的阴影快要触碰到蛇头时,蛇口忽然大张,朝我一口咬下。
“啊啊啊!”虽然只是倒影被咬,但我还是吓得大叫,下意识迅速将收回手捂在怀里。我猛地抬起头,看见边尧得意地朝我吐了吐舌头——一条尖端分岔的信子。
“你不要随便吓人好不好!”我控诉着。
边尧根本懒得理我,他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勾了一下,一条银白的光线便搭在了他的指尖。光的那头是他的胸口,这头连着我们的胸口。